[戏文] 结婚就是搭伙吃饭
赵 牧
在“伟大的盒饭”和“快餐”时代来临前，单身汉最苦恼的就是每天都要想，在哪儿吃饭？
有食堂还好办，没食堂可怎么办？
六七十年代，下乡的“知识青年”到穷乡僻壤的农村“闹革命”，闹着闹着许多人熬不住，便就地安家成了真农民。如果“知青”成群结队，还可弄个“门当户对”；散兵游勇就只能找个农村媳妇，偶尔也有女知青下嫁“农二哥”将就。所以后来便有了《小芳》的流行，弄出许多现代“陈世美”。
那年头，虽然也有“革命的婚礼”一说，但谁把这当真就蠢得可以。其实那时结婚甚至连“性”都在其次，真正重要的是找个人“搭火吃饭”。
6 0 年代看《天仙配》，觉得美仑美奂；
如今再看那董永，觉得他和猪八戒其实半斤八两异曲同工。虽然一个是地下凡夫，一个曾贵为天上神仙（老猪本是天蓬元帅）。
凡夫遇仙女，本是中国古代社会典型的白日梦，而遭遇仙女的农村汉的最高理想，仍就不过是你织布来，我种田；我劈柴来，你烧饭。
那老猪的“境界”一点也不比董永强。他被玉皇贬到人间，就赖在高老庄不走，娶了个村姑，就像董永一样锄大地，流大汗，大碗喝酒，大碗吃饭。要不是唐僧取劳什子经，他也早已儿孙早已满堂，一半是人一半是仙。
如今这世界才真是大变了，要让当年董永和老猪见了，不知会有多少震惊的发现。
比如这人间现在到处都有个叫“城市”的怪物，姑娘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仿佛七仙。老猪再也不用调戏嫦娥，只要有钱，《天仙配》又有何难？
不过老猪和董永都会很不习惯。
如果找个城里的媳妇，看上去柔情似水却可能不愿为他们生火做饭。
他们会惊奇地发现，如今这城里的女人没几个愿意在家呆着，都喜欢满世界乱跑，说是什么上班。这世上还盛行——丁克家庭，女人已经不肯生儿育女，男人对香火是否有继也开始心不在焉。女人即使生了孩子也不肯哺乳，说什么要青春永驻，保持曲线，护肤养颜？
老猪和董永大概都会无比惊恐——这人间的“秩序”现在怎么这么乱？
再过许多年，老猪、董永可能会发现情况更糟。这世界已经流行“走婚”。许多夫妻结婚伊始便约法三章：吃穿用全面实行A A 制，你有你的屋，我有我的房，相互需要就在一起，没了需要各奔东西，爱干啥干啥，各不相妨。
很久以前，在中国云南“女儿国”——丽江宁蒗县的泸沽湖畔的摩梭族早就形成了迷死当今城里人的一种婚姻制度——走婚，走婚就是“男不娶、女不嫁”偶居式的习俗。在这个母系社会里，女方有足够的组织能力和经济实力，不需要男人的供养，就能生活得挺好。古往今 来多少人要为婚姻与爱情分离苦恼，可这个问题在摩梭人那里似乎根本不存在。
说起来动物世界的情景也要令人浩叹：为什么蚂蚁这类低等生物成群结队。高级哺乳动物老虎却一向独来独往？发情期到了才它们才会去找男朋友或女朋友，不等小孩出生便又各奔东西？既然动物都走婚，人为什么不能……
当然，像人这样的高级动物要走婚，前提是男女双方在经济上都具有极大的自立性。人类历史上的任何婚姻制度，都是一定的经济制度的产物而已。所以无论男女，如果他（她）在经济上都绝对没有后顾之忧，那么感情好坏就会成为婚姻中最重要的因素。
如果“走婚”指向的是这个，如果结婚不再是搭伙吃饭，那当然就太好了。
可是这个爱情的理想国，离中国人的现实生活太远，所以大家都努力挣钱吧，没有钱的婚姻最终还是难逃搭伙吃饭。
2 0 0 0 年5 月2 5 日
原载广州《潇洒》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