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为什么要对世界说“不”？
——从冲绳到日本
日本自强硬派安倍上台之后，似乎国际国内都不讨好。4月29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与来访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克里姆林宫举行的会谈结束后，共同会见记者。当日本记者提出“为什么俄在‘北方四岛’继续修建地热发电站？这是日本绝不接受的举动。俄什么时候能停止推行这一十分令人气愤的政策”时，遭到普京的怒斥，让旁边的安倍很不是滋味。4月30日，针对美防长近日有关钓鱼岛的言论以及日本政要参拜靖国神社等行为，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表示，日本政治人物近期的一些举动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中国希望其他方面不要搬日本这块石头，更不要让日本这块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千万不要因小失大。而在日本政府28日举行“主权恢复日”活动时，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等人在日本天皇面前高喊“天皇陛下万岁”，此举“激起了冲绳居民对战争的噩梦般回忆”，引发冲绳民众愤怒。
这几天，我正好在冲绳观光考察，得以近距离观察这个看似动荡不安的国家。
冲绳岛位于琉球群岛中央，地处日本西南，在日本本土和中国台湾之间，是群岛中的最大岛屿。北距九州岛约340公里，南北长约107公里，宽约31公里，周长约560公里，面积约1208平方公里，人口约122万。冲绳，原名叫“オキナワ”，后引荐台湾旧名的“流求”成为“琉球”，“冲绳”是日本人百余年前替它取的名字。琉球群岛上过去存在着琉球国，就在一百年前这个王国还有着自己的语言。中国明朝时曾封琉球岛统治者为琉球王。因着水路之便，是邻近国家的贸易枢纽。1609年，萨摩军队进攻并控制了琉球王国，从此琉球王国成为日本萨摩的一个藩国。1609年日本九州南部发生内战，琉球几乎被吞并，但依然有自治权。到了19世纪末年，琉球国已经被鹿儿岛的萨摩藩吞并。
1879年3月25日，受明治政府之命，身兼「琉球处分官」的日本内务大臣松田道之带着160名巡查（警察）及600余名步兵大队（鹿儿岛先遣队）登陆琉球本岛。27日，松田一行强行冲进琉球王宫首里城，并进入主殿，宣读了日本维新政府颁佈的一系列通告，包括废除「琉球藩」，设置「冲绳县」，并要求国王与王子即时以「华族」身份迁居东京。一时之间，首里城上下一片哗然，以三司官为首琉球高层纷纷聚集商议对策，草拟了一份代表琉球高层的抗议请愿书，并迅速收集了五十三名包括高级士族的联署。然而，琉球方面的抗议与请求未果。29日，国王及所有王室成员等被迫迁出王宫，搬至中城王子御殿暂住。松田则开始了琉球国的解体作业，包括接收了琉球所有政府及外交文书。自此，建国於1429年的琉球国，在经历了整整四百五十年后，终告灭亡。琉球亡国后，一批琉球精英前仆后继地展开了波澜壮阔的复国运动，这波反对日本吞并与统治的运动为期近四分之一世纪，最终告败。甲午战争结束后，琉球人也开始摸索未来的方向，包括以积极的态度参与冲绳新社会的建设以及与日本的一体化进程。
但历史总是跟人开玩笑。1945年日本在二战中战败，冲绳由美国占领并延续了长达二十七年的统治，其间冲绳社会又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回归日本”的民间运动。现在的冲绳，视日本为“祖国”，认同自己为日本人，已经成为主流。
在冲绳，不得不去的地方便是著名琉球王国的王宫卫城。原建于13世纪末至14世纪初，是琉球王国的政治和权力的中心，其布局是依照同时期明清的紫禁城作蓝本而建，这足以证明琉球王国和中国的密切关系，有点像北京紫禁城的缩小版。当年只有王亲国戚才可进城，亦见证著琉球王国的兴衰。国王办公的地方便是“正殿”，是以红色为基调的琉球王国最大的木结构建筑。它吸收了来自中国和日本两方面的文化元素的个性建筑，其形形色色的装饰和雕刻精美绝伦。“北殿”是接待中国册封的使节的场所；“南殿”则是接待来自萨摩藩的艺人。首里城曾历经过4次火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更被美军轰毁。后来由冲绳人千辛万苦将之重建，复至1992年重新对外开放，作为琉球文化的展览所。2000年12月成为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我们一行还去参观了北谷美国村。美国村是一处综合文化商业设施，是利用美军基地旧址（北谷町美浜）进行整修而成的都市型的度假休闲区，原本是为附近的美军基地官兵及家属服务的商业区。
说回那段历史。战后初期，随着盟国的对日非军事化改造，日本成为一个没有军队的国家。而自1950年代以来，日本的外交政策一直秉持吉田茂首相公布的四项基本原则，即：日本的主要目标应是发展经济；武装应该是低水平的，避免卷入国际冲突；接受美国的政治领导和军事保护；摒弃意识形态，致力于国际合作。冲绳是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唯一被美军登陆的直属领土，在二战后期，1945年美军登陆冲绳，打败日本守军，而冲绳亦曾成立一个只有一星期的八重山共和国。但此时正值冷战爆发后，美国开始在世界各地运用其力量来遏制苏联。1949年12月，美国政府制定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第48/1号文件就指出，为了遏制苏联，必须将日本拉入美国阵营，充分利用日本的人力资源与工业潜力，使之在军事上与琉球、阿留申群岛一道组成“亚洲沿岸岛链”，构成美国的“第一道战略防线”。因此，在1951年的《旧金山和约》（注：该和约从未被中国政府承认）中，规定日本虽拥有琉球的主权，但行政权归属美国。1972年（昭和47年）5月15日，美国将冲绳行政权交还予日本，但美军仍然驻守其在冲绳建立的军事基地至今。
天皇的开战诏书
（日本宪法第九条）
那么，如何保证“非军事化”了的日本国家安全呢？在1951年《旧金山和约》签署后不久，美国就与日本签订了《日美安保条约》从而确立了以日美同盟为核心的外交体系，此后，美国在战后日本外交中一直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影响力。《日美安全条约》的签订，标志着日美同盟正式形成。《日美安保条约》最初是美国在冷战时期为了对抗苏联而采取的一项同盟行动，但是随着国际与亚太情势的改变，以及美、日两国关系的发展，《日美安全条约》逐渐成为两国之间互动的重要架构之一。虽然该条约仍以军事安全为核心，但也进一步成为双方经济、政治、文化和发展议题的结构性支柱。
1952年2月28日，日美两国根据《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第 3条规定，在东京签订了《关于实施安保条约的美日行政协议》。协定正文有29条。详细规定了驻日美军的地位及特权，如日本向美军提供基地和设施，承认美国使用、管理和保卫这些基地及设施的权利；美国军人及其家属犯罪，日本无审判权；美国不但可镇压日本境内的内乱，为了维护远东的国际和平与安全，更可以不经事前与日本协议而出动驻日美军，并可以任由美国单方面决定将核武运入日本。日本每年向美国支付1.55亿美元的防卫经费等，美国俨然成了日本的“雇佣军”。
目前美国在日本主要由第七舰队驻防，共计有50多个专用军事基地及设施，驻有约5万名士兵，其中约一半驻扎在冲绳岛。普天间基地是驻日美国海军陆战队的两大主要基地之一，也位于日本冲绳县宜野湾市。普天间机场是驻日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直升机基地，占地面积4.8平方公里。
但是，随着日本实力的逐渐强大，与冲绳刚开始的身份认同危机一样，日本也在发展中遭遇到深深的不安。现在的日本正遭受日益暴露出来的人口、社会和政治方面国内弱点的困扰，内外交困。它是强大的，因为它有可依赖的以美国为首的盟国保护。但它又是脆弱的，军事上的不独立使它不得不听命于人。这种不安，也是近年来日本走向强硬派的原因之一。而对于日本如何政治军事上独立，并在国际社会取得一席之地，如何能够理直气壮地对国际社会说“不”，也是近年来日本政坛争论不休的话题。
然而让日本尤难割舍的是，美国在琉球所实施的民主化政策方面，尽管面对琉球左派势力的抬头存有顾忌，也时而对其採取压制措施，不过整体而言无论在言论自由或选举方面都远较战前进步。1950年琉球群岛政府知事与群岛议会已经实施普选，1952年体制改革后成立的琉球立法院也随即实施直选，而居琉球政府最高职位的行政主席虽然珊珊来迟，也分别于1965年与1968年分别实施了间接与直接选举。这与战前六十六年间县知事均由日本遣派非冲绳出身的官员管治有天渊之别。经过美国主导的战后重建工程，日本重获独立并拥有一部和平宪法，民主主义也在日本本土得到了落实。关于美国的地缘政治战略和全球布局，特别是民主化输出方面，我们以后还将细细探讨。
（部分历史资料和图片引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