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年教授认为城市化不是靠政府规划,而是由市场聚集效应自然形成的。我想用更形象的语言来表述同一个意思:农民用脚走出来的城市化。
去年有关部门提出了“新型城镇化道路”,据说打算为此投入四十万亿元建设资金。如果该道路的效益为正,那么无需政府投入,反而有赚。如果该道路效益为负,得像修高铁一样要靠印钞票来推动,那么有关领导是否充分估计到后果的严重性?
“新型城镇化道路”的积极意义在于对胡温 “新农村建设”和江朱“西部大开发”的纠偏,总算用了“城”字。它的消极意义在用“镇”取代“市”,仍然不敢亮出“城市化”的旗帜。城市化是市场导向的,政府为了显示比市场更高明,总是试图反城市化。50年代搞城乡户籍制,60年代搞上山下乡,90年代搞“西部大开发”,00年代搞“新农村建设”,其基本导向都是反城市化、反市场化。从“新型”和“城镇”两个词来看,新班子很可能新瓶装旧酒,但愿我的估计错了。
建国六十多年,政府管理农村从来没有正确过,唯一正确的就是70年代末至80年代末,对农民放任不管,农民自行其是。所谓人口红利、改革红利、城市化红利,都是农民自行其是的红利。几乎与耕地承包的同时,公社尚未完全解体,释放出来的农民就开始组建乡镇企业,但乡镇企业红火不过十年,就在随后崛起的的私营企业面前一败涂地,后者不仅产权明晰,而且聚集程度高,要么在城郊,要么在大型专业镇。乡镇企业失败,不是农民的失败。私营企业的主体仍然是农民,私企打败乡镇企业,是相对更自由的农民打败相对不那么自由的农民。
在社会主义体制下,农民离开乡镇,走向沿海和城市,并非单一迎合产业集聚效应,另有一重要动机——稀释官民比。百万人口以下的城镇,基本上整座城市所有产业都是服务于官府,没有市民社会的生存空间,企业难以产出效益。官方话语形容民国商业繁荣的大城市为“消费型城市”,借用该造词法,现实中的小城市是“消耗型城镇”,皆因官民比太高。官民比太高,政府开支要么向上伸手,要么向下压榨。向上伸手,导致官场伦理堕落,加速腐败。向下压榨,导致生产力衰败,陷入恶性循环。因此,农民的进城,必然是舍近求远,舍城镇,奔城市。
无论西部大开发、新农村建设,还是新型城镇化,都是试图从上到下,以政府财力遏制农民舍近求远的趋势。西部大开发、新农村建设很好,好就好在无功而返,最良好的愿望是新型城镇化也继续无功而返。无功而返,说明败家的程度有限,还有城市化红利可言。如果它们成功了,说明农民自发的城市化运动失败了,等待中华民族的是一场深重灾难,如同文革时期那样。
不过与西部大开发、新农村建设时期相比,当前城市化率已经相当高,真实城市化水平与日本和意大利平齐,或略有超过。中国的行政效率较低,不能跟日本和意大利两国相比,最多只有拉美国家的水平,拉美国家城市化率在世界上算比较高的,和中国一样,拉美人也是被迫通过人口聚集来稀释腐败。如果中国政治体制不发生变动,城市化率会如拉美一样超过70%。即便如此,可预期的城市化红利也所剩无几。城市化潜力有限,新型城镇化压力当前,也许城市化红利真的一去不复返,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