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火贵是否已被处决？
赵 牧
80年代初有个笑话：某国企业聘请外国专家主持管理工作。洋专家到厂里视察一圈，看到工人个个懒洋洋，于是大皱眉头说：看这些工人干的活，真不该给饭吃；中午开饭了，洋专家又跑到工人食堂，与中国工人共同进餐。这时他又感慨说：看你们吃的这东西，确实不该干活。
站在工人的立场，要想让工人好好干活，当然就应该先提高工人的生活待遇。站在企业的角度，企业主会说，工人必须创造出效益，才可能提高待遇。一旦僵持不下，这事就没法办了。
中国至今仍有许多这般互为因果、活似鬼打墙的故事。
最近又热闹起来的“高薪养廉”也是如此。据称，司法部门考虑实行高薪养廉以确保司法官员有可靠的道德操守及做到司法公正。这话的意思和外国专家说得差不多：你看中国官员的工资那么低，能不贪吗？
但不公平的是，我们很少听到，为了提高生产的效率，应该大幅度改善工人的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工作环境的说法。却常有人说，为了让贪官罢手，赶紧加薪？真是不公到极点。
其实我们都很清楚，生产效率的低下，并不能通过改善伙食的简单办法就能奏效；“高薪”同样也不一定“养廉”。
退一步说，姑且假定“高薪”可以“养廉”，接下来的问题是多少钱才算高薪？翻一番两番，算不算？
显然这要看与谁比。
与没有腐败机会的工农比，这肯定“不恰当”。因为与大多数刚可温饱的工农相比，即使翻两番也不过小康耳，那钱是不够买高档轿车、“包二奶”、大吃大喝的、出国旅游的。
那么与谁比才恰当？当然是与已知的贪官才合适。
这一比问题又来了。这些年，就人们已知的腐败事件看，贪官污吏的搜刮的能量，与他们的行政级别职务性质往往并无联系。
深圳一个信用社的主任邓宝驹，不到三年就挪用侵吞公款2．37亿。在香港一次赌马就输掉300万港币，他仅在第四个情妇身上就花掉了1840万元人民币。像成克杰这样的小丑国家领导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且不说几百亿的大案，就说说现在已经很普通的千万级大案吧。
1000万不是个小数了，为什么那么多贪官还不肯罢手？主张“高薪养廉”的不知能否量化一个数：给每个潜在的或没发现的成克杰、胡长清、肖作新、姬胜德加多少薪，他们才肯罢手？
这样一比，就能看出“高薪养廉”说的绝望。
80年后期，腐败浪潮已露汹涌之像。边百姓都看出来了，没有民主法治，没有监督机制，吃皇粮的官员一概任命委派，腐败就没得治了。
其实都不用论证“高薪”能否“养廉”，就看这些年在中国疯狂的卖官鬻爵现象，如果能把这个财政大窟窿堵住，老百姓就阿弥陀佛了。这个窟窿都堵不住，就算不加薪，往里填多少民脂民膏都不够。如此还要搞“高薪养廉”，是怕腐败速度还不够快么？
对中国的“官多之患”，本人就有切肤感受。前几年因为单位分房不公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我多次去找主管分房的人理论，弄得他不胜其烦，但我还是要感谢他对我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说：“您别再闹了。实话对你说，别说你，现在还有两百多‘畜牲’没摆平呢。”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就只好作罢。
这话若不加一点解释，没接近过官场的就不一定明白。所谓“畜牲”就是“处升”的谐音，处级干部升到局级之谓也。我原来供职的那个单位是个大衙门。“畜牲”这一谑语尽人皆知。顺便说一句，与之相对的还有“牲畜”（科长升处长）。也难怪有民谣说：“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的官小”。
中国百姓对“高干”（局以上）之多或许缺乏感性认识，对“低干”之有如蝗虫绝不陌生。
1998年，湖北小小的县级市——钟祥市当届政府有15个正副市长。大大超过规定的一正四副或一正五副。为了适应这么多市长大人的需要，市政府办公室自然要扩容，于是又配备11名主任，17辆小车。该市正科级单位有114个，副科级单位125个，正科级局又下设好几个副科级局。全市吃“皇粮”的多22826人，一年吃掉1·34亿，占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见《中华第三产业报》1998/4/3）。
一个单位、一个地区，“皇（粮）虫”如此之多，焉能不穷。在这种情形下说什么“高薪养廉”，只能加速崩溃。就现实而论，要扼制官场腐败，就地“减官”能更快见实效。
但这官岂是那么容易减的。
朱建国今年有篇好文《你与腐败擦肩而过》，大意是说腐败的病毒已经渗透到当今中国社会的一切角落，中国人对腐败的态度已经从愤怒无奈，向羡慕渴望的方向转变，只恨自己没腐败的机会了。这就是卖官鬻爵，对权力进行投资越来越疯狂的背景。
卖官鬻爵如此疯狂，“减官”又从何说起。近年中国官场的“官杀官”现象也层出不穷。许多狗官为了能爬到更高位置，不惜与黑社会勾结，把升官的障碍一一除掉。不给这些狗官“加薪”就很“委曲”他们了，居然还要“减”，这不是逼他们造反么？若因此招来大面积的血光之灾，就大大违背了“稳定压倒一切”的方针哩。
“高薪养廉”肯定没戏了，“减官”也难度极大，这都暂且不说。就说那个已经天下皆知贪官海南东方市委书记、人大常委会主任戚火贵吧。1998年11月4日，戚火贵被捕，从他家中搜出的现金、存折、金银首饰超过1300万。此后，他被一审二审宣判死刑。但两年过去了，此事却不见下文，至今未见戚火贵被处决的消息。
戚火贵死了没有？
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海南东方市的老百姓？谁能告诉中国人？
一个被判了死刑的贪官尚且如此，前时候水利部大肆挪用水利资金的腐败案没有下文，那些号称要被“严肃处理”的仍各安其职也就不奇怪了。
说到水利，还有个与中国人相关的国际经典笑话：巴西有个世界上技术先进规模巨大的水电站——伊泰普水电站。此站建在巴西著名的风景区内。于是世界上许多腐败问题严重的国家，总有许多贪官借考察之名到此一游，尤其是从中国来“学习先进技术”的太多。
后来，可恨的巴西官方竟作出这样一个规定：今后中国官方代表团前来参观，一年不得超过四批，而且必须与水电技术挂钩。
现在伊泰普水电站是否还常有中国贪官出没？其实不去巴西，可以去三峡嘛。那也是著名风景区，去那绝不会受到羞辱。
由“高薪养廉”引出这么一通闲话，其实一句话就能概括：连戚火贵是否被处决都不知所云，“高薪养廉”的讨压根就是胡扯蛋。
2000年12月19日
